2014-05-28 08:17:00 來源:重慶晨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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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日,在學田灣住20多年的老李還清楚地記得事發(fā)當日的情景。
學田灣發(fā)生煙缸砸人案的居民樓。
14年前的一個深夜,渝中區(qū)學田灣正街一棟高樓上掉落下一個3斤重的煙灰缸,不但將一名路人砸成重傷,更在全國砸出首例高樓墜物連坐賠償的官司,22名住戶被受害者告上法庭?！盁熁腋装浮币粫r轟動全國。
時隔14年后,因至今只收到3名被告不到2萬元的賠償,5月6日,當年的受害者郝躍向渝中區(qū)法院提交申請書,希望恢復執(zhí)行12年前中止的司法判決,讓其余被告履行賠償責任,轟動當年的煙灰缸案被再次拉入現實。
14年前·【禍】
天降煙缸
將過路行人砸成八級傷殘
時光不知不覺中已過去14年,此案中的唯一受害人郝躍日前接受重慶晨報記者采訪時,依然清楚記得當年天降煙灰缸的恐怖一幕。
郝躍說,2000年5月11日凌晨1時許,他從上清寺步行回學田灣正街10號的家,在距家200米遠的59號門口,碰到了熟人李某,兩人于是站在馬路邊聊了幾句。
“也就10多分鐘,意外發(fā)生了?！被璋档臒艄庀?郝躍只聽到自己頭上發(fā)出砰的一聲悶響,隨即滿眼金星,倒在地上,失去知覺。
至今尚住在學田灣正街59號一樓的劉氏老夫婦參與了當年的搶救。劉先生說,事發(fā)時,夫婦倆還沒睡覺,聽到響聲,立即奔出,發(fā)現郝躍滿頭是血昏倒在樓院門口,地面上有個重3.8斤、直徑達10多厘米天藍色的“三五”牌煙灰缸。李某手臂也被從郝躍頭上掉落的煙灰缸砸中受傷。
之后,因煙灰缸上的指紋遭到破壞,調查此案的警察排除了人為故意傷害的可能性,卻始終無法查明扔煙灰缸的真兇。
醫(yī)生檢查發(fā)現,煙灰缸正好砸中郝躍頭頂左側,使得顱骨破碎。郝躍后經法醫(yī)鑒定為八級傷殘。
連坐起訴
開啟無主墜物的判決先河
事發(fā)的學田灣正街59號附近兩側樓房都是老舊的還建房,共有數百家住戶。因找不到真兇,郝躍的妻子羅朝蓉決定利用法律的武器來為丈夫維權。
經和公司法律顧問、勝大律師事務所的王建明律師商量,兩人決定將可能給郝躍造成傷害的附近住戶全部告上法院。
2001年8月10日,在休養(yǎng)一年后,郝躍一家將可能丟煙灰缸的學田灣正街65號、67號臨街的24家住戶及開發(fā)商告上了渝中區(qū)法院,要求眾被告共同承擔醫(yī)療費等共33萬余元。
2001年12月19日,渝中區(qū)法院審理認為,除了搬離的兩名住戶外,上述住戶均不能排除有扔煙灰缸的可能性。根據過錯推定原則,這22個住戶分擔賠償責任。
法院認定郝躍的損失共計17.8萬余元,由各戶各賠償8101.5元;其中,此案受理費及其他費用共計6688元,由被告各承擔304元。
一審判決后,22名被告不服上訴。2002年6月3日,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維持原判。
王建明說,這就是當年轟動全國的首例高空無主墜物連坐賠償判決,在全國司法界引起高度關注和爭議。
12年后·【冤】
判決12年
至今僅3戶履行賠償責任
拿到判決書后,郝躍很快發(fā)現,自己贏了官司,輸了執(zhí)行。
宣判后,大部分被告不服,認為自己冤枉,因此拒絕履行法律判決,不愿給錢。羅女士無奈之下代表丈夫向渝中區(qū)法院申請強制執(zhí)行。
面對法官上門,被告?zhèn)兌颊f沒錢,拒絕賠償。后來法院只得向部分被執(zhí)行人所在的單位下達了裁定,迫于單位和社會壓力,這才陸續(xù)有被告開始賠償。
郝躍介紹,這其中,有時任沙坪壩區(qū)人大代表魏茂和、市內某局的公務員呂先生,還有一名在電車公司上班的住戶,在付了1000多元后就沒有了下文。
羅女士介紹,從法院判決至今12年多時間,就這三人履行了判決,郝家總共獲得賠償不足2萬元。因執(zhí)行困難,1年多后,當地法院以執(zhí)行困難為由,中止執(zhí)行,此事于是一直拖到了現在,“煙灰缸案”也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。
另有隱情
當年被告至今仍在喊冤
重慶晨報記者日前走訪了當年的案發(fā)地,發(fā)現雖然過去了14年,但問及當年的煙灰缸案件,當地不少住戶依然能說出個一二來。鄰居們說,每人8000多元的賠償實際上即使按每月200元支付,至今也應付清了,“但大家不愿賠,主要是都覺得冤?！?/p>
在67號3樓,當年的被告之一夏澤園就表示事發(fā)當晚自己在睡覺,不可能丟煙灰缸,再加上家庭經濟困難,所以一直沒有履行判決。即使現在受害者提出恢復執(zhí)行,但他依然表示不愿賠償,并希望有機會能夠讓此案重審翻案。
當年完整履行了判決的住戶魏茂和,在接受記者電話采訪時表示,此案應該是一起人身傷害案,應按照刑事案立案,而不是在找不到真兇情況下,按照民事案件連坐索賠,導致其中95%的被告被冤枉,“即使過了多年,我依然感覺氣不順?！?/p>
4-4的趙阿姨回憶,郝躍被煙灰缸砸中后,第二天早上,有居民就看到樓內一家住戶離奇搬家離開。由于時間久遠,這些隱情已無從考證,真兇也許會一輩子生活在愧疚中,但身份可能永遠都是一個謎。
現在·【愿】
“翻案”目的
讓人們不再高空拋物
5月6日,郝躍和妻子羅女士從楊家坪的家中出發(fā),來到渝中區(qū)法院,時隔12年后再次遞交了恢復執(zhí)行申請書。由于是針對個人的司法判決恢復執(zhí)行,從法律上講是終身有效,法院工作人員接受了申請。
郝躍表示,自己現在仍在經營一家機械租賃企業(yè),并不缺錢,“我只是希望通過這個案件的恢復執(zhí)行,找回自己的程序正義,并再次提醒人們不要高空拋物,防止悲劇重演。”
對于當年的判決,郝躍說22名被告肯定有一些是冤枉的,但無法與自己遭遇的巨大傷害相比。“他們應該還權威的法律一個尊嚴,讓判決得到完整履行。”
禍后三年
他的千萬生意一落千丈
雖然住戶們覺得自己很冤枉,但郝躍說,自己的生活幾乎就被這個煙灰缸毀掉。重慶晨報在當年8月3日曾以《煙缸砸毀他一生》為題報道此事。
郝躍來自合川農村,家中排行老二。從20多歲開始就在學田灣農貿市場打拼。
到被煙灰缸砸中頭部,他剛好36歲,妻子羅女士剛好懷孕3個月。此時的他已是巨匯工程機械租賃有限公司的董事長,手下有300個工人,企業(yè)資產上千萬。
而天上掉落的煙灰缸改變了一切。羅女士介紹,在搶救時,醫(yī)生表示即使將郝躍搶救回來,其智力可能只相當于2歲的幼兒,而且可能偏癱,行動受限。
郝躍說,自己從醫(yī)院出院后,因頭頂左側頭蓋骨缺失,腦部受傷嚴重,記憶力大幅下降,思維不連貫,語言表達不流暢,經常無法控制地情緒暴躁發(fā)怒。
郝躍說,出事后3年多,自己說不清一句話,公司的業(yè)務也就此一落千丈,每年營收不到百萬,“煙灰缸直接將一個千萬富翁砸成了百萬富翁?！?/p>
舊地重訪
此地高空拋物仍時有發(fā)生
郝躍說,自從經過這件事后,自己已想得很開,不再憤怒,學會慢慢接受現實?！拔乙涯杲氚?對未來希望不多,平平安安過日子就行?！?/p>
至于向法院重新申請恢復執(zhí)行,他說全國每年都有上百起高空墜物傷人案件,如果這個案子能勾起人們的回憶,讓更多的人不要高空拋物,也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。
而與郝躍的接受現實形成反差的是,記者走訪事發(fā)的學田灣正街67號居民樓附近發(fā)現,雖然該地曾發(fā)生轟動全國的高空墜物傷人案,但當地居民依然沒吸取教訓。對門59號的劉先生說,10多年了,還是有樓上住戶向樓下丟東西,什么酒瓶、破爛都丟。唯一值得安慰的是,沒有像以前那樣造成人員傷亡。
記者日前就此聯系了渝中區(qū)人民法院,但對案件恢復執(zhí)行情況,對方表示不便透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