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永元日前透露,自己可能很快向中央電視臺提出申請,調(diào)回中國傳媒大學,后半輩子研究口述歷史。其實,從2002年開始,他就扎進歷史堆里,出不來了。他組建了記者團隊,開辦了《電影傳奇》欄目,制作了《我的長征》、《我的祖國》、《我的抗戰(zhàn)》等一系列專題片。每每談起那些老兵,他都忍不住淚流滿面。他說,自己在和時間賽跑,耽誤一天,歷史上就少了一個或幾個歷史見證人。
很多人都沒有采訪到,這就是最大的遺憾……2006年我們在云南突擊采訪了103位抗戰(zhàn)老兵,2007年再去尋訪時,有一大半人都沒了。
1 您現(xiàn)在每天都在忙什么?
崔永元:忙的都是和口述歷史有關的。
2 做主持人不好嗎?
崔永元:不是說做主持人不好,可能我到了這個年齡,精力不夠了。我不想這么分著心干,也不能糊弄觀眾。
3 您是不是對做節(jié)目太追求完美了?
崔永元:我其實是看不慣我們做的某些東西,比如一期片子做完了,還沒有播出,就知道它破綻在哪兒,但是已經(jīng)沒有時間了,只能播,這個狀態(tài)其實讓人挺不痛快的。
4 您覺得做主持人或者傳媒人沒有歸宿感嗎?
崔永元:首先我沒覺得這個行當跟其他的行當有什么不一樣,所以這次我說去專心做歷史,大家突然這么關注,我覺得挺奇怪的。
5 或許大家更關注您是否對電視這個行業(yè)感到失望?
崔永元:這肯定是有,但是它不是導致我想離開的原因。你以為大學我就能看得上?那里面的學術腐敗什么的更厲害。
6 什么時候想起做口述歷史的?
崔永元:要從2001年說起。那年我去日本NHK電視臺訪問,看到人家有口述歷史資料庫,我試著讓管理員找一下張學良的資料。很快,工作人員就調(diào)出一段張學良發(fā)表演講的視頻,整整30分鐘。
7 當時為什么沒有做這項工作?
崔永元:我開始很希望臺里也能建這么一個,可能是我表述得不清楚吧,大家似乎不知道我想建個什么,也沒有人理。
8 歷史上很多故事真的那么戲劇化嗎?
崔永元:《我的抗戰(zhàn)》中有一集講3對戀人的故事。其中一對,很像《潛伏》里的余則成和翠平,但不管怎么樣,翠平后來還生了個孩子,余則成也有可能和妻子重聚??涩F(xiàn)實生活沒有那么完美,很多人奉獻就奉獻了,失去就失去了。
9 電影傳奇館沒有政府部門或其他有錢的機構(gòu)參與嗎?
崔永元:光試著說服他們就用了兩年時間,還沒結(jié)果。有這工夫,幾百個人都采訪到了,我干脆就自己來吧。
10 應該有幕后人投資吧?
崔永元:沒有,全都是無償?shù)?,口述歷史的工作是收集資料,并不是為了播出。也許要等到100年以后,才會有人認識到這些資料的價值。
11 重新審視歷史,除了您的個人愛好,還有什么其他原因?
崔永元:現(xiàn)在大家越來越淡忘歷史我們有過什么樣的勝利,什么樣的失敗,什么樣的災難,什么樣的痛苦,該就哪些方面的事情反思……這些問題統(tǒng)統(tǒng)都被邊緣化了,這樣下去挺危險的。
12 《我的抗戰(zhàn)》系列最想傳達給觀眾的是什么?
崔永元:想法特別單純。不指望大家在其中了解抗戰(zhàn)的全貌,也沒有可能。大家看到的只是每一個獨特的個體生命在戰(zhàn)爭中的境遇,我們不需要下判斷。它給我們提供了超過我們以往教科書上對抗戰(zhàn)的認識,包括講故事的方式。
13 了解真實,您覺得自己做到了嗎?
崔永元:我們做的也只能是盡可能地接近事實。我們把判斷的權利交給觀眾。
14 您為什么把鏡頭對準戰(zhàn)爭中那些普通的小人物?
崔永元:也許我們能夠記住戰(zhàn)場上將軍的振臂一揮,但是我們記不住冒著槍林彈雨沖上前線的士兵的身影??墒钦嬲臍v史,是由所有沖上戰(zhàn)場的人組成的。
15 此前有傳言稱《我的抗戰(zhàn)》投資高達1.3億元,好像現(xiàn)在中國的紀錄片還沒有哪部有這樣的大手筆?
崔永元:1.3億元是整個“口述歷史”的投資,《我的抗戰(zhàn)》只是其中一部分。這是一種寶貴的感情投資,沒有哪個投資者在投資之初想過要收回成本。
16 為什么這么多年執(zhí)著于這件事情?
崔永元:“口述歷史”是記錄歷史的重要方式。比如我特別想看當年對梅蘭芳、程硯秋、尚小云等京劇名旦的采訪,或者他們的口述記錄,想聽侯寶林先生講講最早的相聲是怎么演的、演的都是什么段子、后來又怎么改變……全都沒有。
17 您認為“口述歷史”最大的意義在哪里?
崔永元:于丹“論語心得”為什么火?是因為沒有孔子的采訪。如果《見證·影像志》一天一集孔子的采訪,誰還聽“論語心得”啊。之所以做“口述歷史”,是為了給后人留下一個千百年以后還能和先人內(nèi)心對話的機會。
18 在這10年里,您有沒有什么遺憾?
崔永元:很多人都沒有采訪到,這就是最大的遺憾……2006年我們在云南突擊采訪了103位抗戰(zhàn)老兵,2007年再去尋訪時,有一大半人都沒了。
19 這件事做起來一定非常艱難、非常孤獨,您準備一直堅持嗎?
崔永元:你隨便到我們磁帶庫里拿出一盤磁帶,隨便抽出一個采訪筆錄看看,那里面的悲歡離合、生離死別,根本不是我們這代人能經(jīng)歷的。有人沒評上金話筒,就要跳樓了。其實在這些老人面前,我們這些困難真的不值一提。
七八歲時開始看電影,訂電影雜志,全都訂,還把報紙上所有關于電影的資料都剪下來,貼在《紅旗》雜志上,做一本電影雜志。
熟悉崔永元的人,都知道他是個老電影迷,他對電影的癡迷已經(jīng)到了魔怔的程度。當崔永元打開自己的精神世界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他的這個世界幾乎與今天格格不入。
20 當時為什么會想去做《電影傳奇》?
崔永元:主要是《實話實說》做傷了之后,想干一件力所能及的事。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,難度超乎我的想象,比“實話實說”還累。
21 后來跟當初的想象有什么差別?
崔永元:我是老電影迷,但當我真正收集資料時,我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掌握的,還不到真正資料的1/10。
22 這么多的資料,你的取舍標準是什么?
崔永元:我只有一個顧慮,很多當事人還在世,這是他們的傷口、傷痕、傷疤,我不愿再揭。
23 遇上這樣的問題,你在《電影傳奇》中怎么處理?
崔永元:比如關于一部電影有5種說法,我們把5種說法都告訴受眾,這也算是負責任的。
24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電影?
崔永元:我是從小就喜歡。七八歲時開始看電影,訂電影雜志,全都訂,還把報紙上所有關于電影的資料都剪下來,貼在《紅旗》雜志上,做一本電影雜志。
25 你對老電影的了解到了什么份兒上?
崔永元:我當時比同齡人知道得多一點,比如看朝鮮電影,我會問,這是哪個廠出的?他們會說:朝鮮電影制片廠。我說,你們根本沒弄明白,根本沒有這個廠,叫“二八藝術電影制片廠”。練書法,別人都照著字帖練,我就是寫電影名。
26 為什么后來沒有去做跟電影有關的工作?
崔永元:我沒想過做導演或者做電影演員,我覺得我能做的就是兩件事兒:一個是放映員,一個是畫電影海報。
27 后來文化娛樂豐富了,你還是喜歡電影嗎?
崔永元:反正我從來沒有對其他事情著迷過,我不愿在電視上看電影,覺得那是兩回事。電影就是要大銀幕,電影院就要黑,電影就要一大堆人一起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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